從樊振東“叫板”WTT，到劉國樑建議設立“參賽豁免權”，再到國際乒聯成立特別工作組......過去半個月時間，有關WTT的爭議仍在不斷髮酵。
球員吐槽WTT賽事獎金不足以支撐日常開銷，球迷質疑WTT信息不夠透明，這項成立之初便旨在推動乒乓球朝着職業化方向發展的賽事，仍舊處在風口浪尖上。
獎金創歷史新高，但仍有球員抱怨遭欠薪
當樊振東以“身體無法負荷每一次高強度賽事”的理由退出國際排名後，WTT關於強制參賽的規則便引發諸多關注。
在WTT對標的ATP賽事中，也有強制入圍選手必須參加部分高級別賽事的條款，目的同樣是保證選手出勤率。只不過ATP提供了豁免規定，除了常見的因傷退賽之外，如果選手在年齡、職業生涯年限、生涯比賽場次這幾個指標上達標，都可以享受豁免。同時，ATP的高額獎金，也驅使運動員更積極地參賽。
相比之下，WTT的賽事獎金並不高。要知道幾年前，乒超俱樂部的頂薪就超過了百萬元。
根據WTT公開數據顯示，2024年WTT賽事獎金收入最高的王楚欽，全年收穫26.1萬美元獎金，男子排名第十的莫雷高德，獎金數僅有10.6萬美元。
莫雷高德就曾吐槽，如果自己無法在大滿貫級別的比賽中打進前八，需要自費補貼參賽。尼日利亞球員阿魯納更是公開炮轟，WTT和國際乒聯存在獎金髮放不及時的現象。
相比之下，2024年網球賽事獎金最高的選手是辛納，全年總獎金1691萬美元，排名第十的鄭欽文也收穫556萬美元獎金。
王楚欽成爲2024年獎金收入最高的運動員。
但將剛剛起步的WTT與商業化程度極高的網球進行對比，顯然有些偏頗。事實上，在WTT之前，從未有任何一項國際乒乓球賽事提供超過100萬美元的獎金，而WTT在2019年便提供了380萬美元獎金，2024年的獎金總數更是高達1090萬美元。WTT也曾在官網中明確表示，超過20%的賽事收入通過獎金迴流給運動員，比例遠高於其他小球運動。
作爲對比，法網的獎金比例爲19%，美網的獎金比例爲14%，而足球世界盃的獎金比例一般在10%左右，可見WTT的獎金佔比並不低。
WTT當下的發展情況與世界泳聯頗爲類似。根據世界泳聯官網給出的數據，世界泳聯2024年總計將向游泳運動員支付710萬美元的獎金，創造協會116年來歷史新高。但分配到個人，2024年獎金收入最高的凱特·道格拉斯也不過34.3萬美元，中國運動員唐錢婷收穫11.1萬美元獎金，位列排行榜第8。
換句話說，在本就商業化能力有限的運動項目中，單純糾結於獎金能否養活運動員，多少顯得有些不食人間煙火。不過，WTT就此來強制選手參賽，並且掛靠積分的行爲，卻讓很多乒乓球運動員無法兼顧爲自己發放薪水的俱樂部的賽事，也難免對日本T聯賽、德國乒乓球聯賽造成影響。去年，因爲巴黎奧運會和WTT的賽事，連國內的乒超俱樂部聯賽也只能見縫插針用兩個階段8個比賽日就完成收官。
賺得多了，虧得也多了
賽事獎金的差距只是表象，真正困擾WTT的是商業化開發能力的欠缺。
相較於此前的國際乒聯巡迴賽，WTT顯然是更完整的傳媒產品。從賽場佈置到轉播規格，再到賽事包裝和運營，如今的WTT都呈現出標準化和規模化的運作模式。
但即便如此，WTT的商業化開發仍然有限。WTT成立至今已有五年，但頂級官方合作伙伴仍然是四個中國品牌，分別是水井坊、百歲山、紅雙喜和李寧。即便算上各級分站賽贊助和已經結束合同的商業贊助，WTT也不過完成了50筆左右的簽約。相比之下，F1的長期合作伙伴共有3級24個，國際網協則擁有21個長期合作伙伴。
WTT贊助商以中國品牌爲主。
雖然WTT從未公佈過年度財務情況，但從國際乒聯的財務報告中依然能窺見WTT的現狀。
根據國際乒聯公佈的2022年財務報告顯示，2022年國際乒聯收入達到3680萬美元，遠超2021財年的2020萬美元。其中大部分營收增長是通過商業渠道產生的，而WTT賽事正是這一板塊的主體。
這一年，國際乒聯在商業渠道上的收入爲2640萬美元，遠超2021年的1030萬美元。同時報告指出，這個數字受疫情影響遠低於預期。言外之意，隨着賽事的拓展，WTT將爲國際乒聯帶來更多收入。
但就算收入喜人，國際乒聯2022年仍然虧損了295萬美元，這也是國際乒聯連續三年出現虧損情況，只是虧損程度從2021年的393萬美元縮窄到295萬美元。考慮到過去幾年全球賽事停擺帶來的影響，連年虧損的國際乒聯並不特別。
但爲了推動WTT賽事發展，國際乒聯在支出上大手大腳卻有些反常。2022年的財報顯示，這一年國際乒聯在費用一欄的支出高達3980萬美元，比2021年增加了1570萬美元，其中賽事和運營費用增加了1150萬美元。
如果創辦WTT是想幫助國際乒聯在財務上扭虧爲盈，那麼如今賺多少花多少的做法，無異於“花錢賺吆喝”。
“缺席”的財報。
缺席的財報，遮掩的投資
相比支出和收入堪堪持平的2022年，更讓網友感到疑惑的是，在WTT賽事全面鋪開的2023年，國際乒聯2023年的年度報告遲遲不見蹤影。
截至目前，國際乒聯官網上只留下“2023年國際乒聯財務報告將於2024年上半年發佈”的字樣，但相應文件卻杳無蹤影。
翻看2024年國際乒聯股東大會工作文件，國際乒聯首席執行官史蒂夫·丹頓給出的解釋是：“由於2022年是瑪扎爾會計師事務所擔任國際乒聯審計師的最後一年，原本國際乒聯已規劃好向國際財務報告準則報告逐步過渡，並擬定了初步的行動方案，但鑑於該年是瑪扎爾事務所服務的尾聲，由即將與之開啓合作的新審計事務所主導這一過渡流程更爲妥當。”
但在同一年，剛剛進行了架構調整的世界泳聯依然公佈了相應的財務報告，同時還在2024年推出了2024-2026年世界泳聯預算報告。
國際乒聯出售WTT股權。
值得一提的是，2022年對於國際乒聯來說是頗爲重要的一年，這一年WTT成功收到了外部融資，國際乒聯對WTT的持股也從100%下降到85%。
根據國際乒聯2022年3月16日發佈的執行委員會會議紀要顯示，國際乒聯同意與World Sports Industry (Beijing)Co.Ltd.簽訂股東協議，使之持有WTT15%的股份，並承諾給對方一個董事會席位。
雖然執行委員會會議紀要並沒有提到該公司持有者，但在2024年年度股東大會的工作文件中，史蒂夫·丹頓在回顧WTT發展時，提到了一位名爲Lei Zhenjian的先生。
應該說，這筆交易無論是國際乒聯還是WTT都極爲低調，對外再未有過更多的披露。
2022年6月，澳大利亞全國錦標賽的贊助商和合作夥伴公告中顯示，主贊助單位爲World Sports Industry (Beijing) Co. Ltd.，該公司中文譯名爲沃得體育。
通過天眼查搜尋，沃得體育產業 (北京) 有限公司成立於2021年，是一家以從事體育爲主的企業，並中標了乒乓球混合團體賽事版權服務和乒乓球世界盃版權服務，其法人代表爲雷樟松。
另外，紅星新聞網2023年4月發佈的一篇名爲《辦賽營城謀新篇，ATT亞洲乒乓球公司中國總部有望落地成都》的稿件中這樣寫道：“2023年2月15日，大運會宣傳部專職副部長苗峪源一行到國際乒聯（ITTF）世界乒乓球公司（WTT）中國總部，拜訪WTT全球公司董事、WTT中國公司董事長雷振劍先生，就ATT亞洲乒乓球公司中國總部選址落戶成都向雷振劍先生髮出了誠摯的邀請。”
史蒂夫·丹頓提到的Lei Zhenjian音譯，與名字雷振劍相同。
在埃及開羅舉辦的中非青少年訓練營。
而這15%的股份是由兩個部分組成，一方面是價值300萬美元的兩筆借貸完成“債轉股”，另一方面是一筆價值1200萬美元的十年期訓練服務。
有網友推測，這份爲期十年的訓練服務極有可能是國際乒聯高水平表現發展部組織的青少年訓練營。其中，2023年10月在埃及開羅舉辦，同年12月則在成都舉行，中國乒協均派遣教練和球員前往。
如果WTT被收購的15%股份依然有着濃厚的中國底色，可見WTT極度依賴中國市場，不過在互聯網上也沒能查詢到WTT這項十年的訓練服務更詳細的內容，比如究竟是誰來提供訓練服務。
2024年年度股東大會上，史蒂夫·丹頓表示：“在國際乒聯的一系列會議上，設立WTT所衍生的赤字狀況都得到了細緻且完整的記錄，並獲正式批准。但如果無法獲得進一步的外部投資，國際乒聯仍需努力減少這些虧損，並朝着未來幾年收支平衡的方向邁進。”
當國際乒聯和WTT的各種信息，需要通過不同的文件和會議紀要才能拼湊出大致樣貌時，自然會出現更多誤解和猜疑。
對於一個初創不久的賽事品牌，想要讓這些誤解和猜疑消失，公開透明是最好的方法。
澎湃新聞記者 胡杰 實習生 劉佳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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