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路、爽約、各種幻覺……國產AI到底怎麼了?

由 報人劉亞東 發佈於 熱點

'25-07-19

防走失,電梯直達安全島報人劉亞東A





來源:數字社會發展與研究

作者:陳白(數字社會發展研究中心特約作者)


曾經的國產AI之光,最近似乎都沒有好消息。


先是被認爲是“國運級創新”的DeepSeek,原本預計今年5月就會更新換代的DeepSeek-R2迄今未能推出,引發市場焦慮。此外更有報道指出,DeepSeek使用率從今年初的50%,暴跌至目前的3%,下滑態勢明顯。


而繼DeepSeek之後,把AI Agent概念帶出圈的通用AI智能體公司Manus最近被媒體曝光“跑路”,其公司總部已經從中國轉移至新加坡。


目前,Manus官方微博和小紅書賬號的內容均已清空,打開Manus的官網,其首頁顯示“Manus在你所在的地區不可用”,而此前爲“Manus中文版本正在開發中”。不僅如此,Manus近期因對旗下部分國內業務大規模裁員的傳聞而再度引發外界關注。


再回過頭看2023年的AI明星公司百川智能最近也是風波不斷,再早一些的“AI六小龍”也顯得悄無聲息。


國產AI,到底怎麼了?


▲ Manus官網截圖


AI是風口,芯片是現實


我們現在把時間線拉回到四個月前的2025年3月,彼時DeepSeek引爆全球的熱浪剛剛平息下來,很快,一段演示視頻引爆科技圈。


畫面中,名爲Manus的AI助手流暢地篩選簡歷、分析房產數據、生成股票研究報告,儼然一位全能數字員工。一夜之間,Manus內測邀請碼被炒至10萬元天價,月活躍用戶迅速突破2000萬。一時間,Manus被譽爲“下一個DeepSeek”。


可誰也沒想到,120天之後,這家拿到硅谷投資的公司,居然跑了。


其實客觀來說,Manus並不能算是“跑路”,而是多重壓力的結果。


2025年4月,Manus獲得由硅谷知名風投Benchmark領投的7500萬美元B輪融資,估值躍升至5億美元。


然而,這筆融資也引發了美國財政部的審查,緣由是2023年拜登政府出臺法案,禁止美國向中國半導體、量子計算、AI和軍事等相關公司投資,該法案於2025年1月正式生效。


面對審查壓力,Manus選擇主動合規,放棄中國市場,將總部遷至新加坡,以確保在服務全球用戶時滿足各國合規標準。


更重要的是,按照此前媒體報道,據接近Manus的人士透露,Manus之前就曾遇到過高端算力資源不足,導致智能體產品的迭代延遲。


在這種情況下,遷移到新加坡,有希望更高效地獲取算力資源。新加坡作爲亞洲的GPU和算力樞紐之一,對Manus這樣的AI公司而言,是一個具備資源靈活性和國際連接優勢的理想落點。


和Manus一樣,DeepSeek的風口和高光只會有過之而無不及。但面臨困境時,Manus可以一跑了之,作爲“國產AI技術派”的代表,DeepSeek到了今天,顯然已經與地緣政治深度綁定。


DeepSeek-R2到今天依然是“爽約”狀態、遲遲未能發佈,背後隱藏着複雜的算力困境


按照此前全球知名科技媒體The information的報道,DeepSeek 在訓練其 R1 模型時使用了5萬塊 Hopper 架構 GPU,其中包括3萬塊 H20、1萬塊 H800 和1萬塊 H100,這些顯卡由其投資方高毅資產(High-Flyer Capital Management)採購。


然而,2025年1月美國《特定國家風險投資審查條例》生效後,英偉達H20芯片對中國內地供應短缺,很顯然會拖慢DeepSeek-R2的開發進度條。


技術層面,DeepSeek-R2此前被傳聞爲一個龐大的1.2萬億參數模型,相比DeepSeek V3(總參數6710億)而言,是參數規模上的顯著飛躍。訓練如此規模的模型,需要“純粹地讓服務器不間斷運行4到9個月”,且需要在硬件平臺上進行深度優化。


然而,由於算力限制,據媒體報道披露,DeepSeek CEO梁文鋒對模型能力仍不滿意,內部仍在繼續提升性能,相應模型尚未準備好正式投用。


當然,也並不是完全沒有好消息。


7月15日晚間,隨着黃仁勳訪華,有消息稱英偉達稱將恢復H20在中國的銷售,宣佈爲中國推出新的,完全合規的GPU。美國政府已經向英偉達保證授予許可,英偉達希望很快開始交付。隨後英偉達盤中股價直線拉昇。


▲ 圖源Pixabay


遙遙領先的幻覺


自2025年初DeepSeek把算力成本打下來之後,中國AI產業發展進入了加速階段。


根據斯坦福大學《2025年人工智能指數報告》,中美頂級AI模型的性能差距從2023年的17.5%縮小至0.3%,差距接近抹平。


然而,如果說2025年上半年還是模型突破的競速,那麼到了下半年,全球AI競爭已進入算力爲王的新階段,算力資源的獲取,再一次成爲中國AI企業難以逾越的鴻溝。


困擾中國AI產業發展的不僅僅是芯片。商業模式始終未能成立,纔是現金流的真正殺手。


DeepSeek在2024年12月至2025年2月期間用戶增長迅猛,全球日活用戶總量達到1.19億,其中國內APP端日均活躍用戶數達3494萬。從全球AI應用賽道來看,達到這一用戶規模,ChatGPT用了兩年時間,而DeepSeek僅用了一年多時間便實現。


然而,這種“用戶量爆發”並未轉化爲穩定的收入來源。直到今天,DeepSeek依然是免費的。至於Manus,直到離開前也沒有形成一個穩定的商業模式。


相比之下,海外AI應用如ChatGPT憑藉20美元的Plus會員服務收穫超2000萬付費用戶;埃隆·馬斯克的xAI不久之前發佈的Grok 4,訂閱費爲30美元/月,Grok 4 Heavy版本費用更是高達300美元/月。


反觀國內,最早開始收費的文心一言在DeepSeek的衝擊下被迫取消付費,之後無論是大小廠,已經沒有人敢嘗試付費的選擇。


這可能與國內用戶對To C軟件多年來一直就沒有形成付費習慣有關,所以爲什麼廣告更多成爲To C應用的商業模式的主流選擇——這也是我們常說的,“羊毛出在豬身上,狗來買單”。


但把用戶付費意願薄弱歸咎於用戶,其實也並不公平。因爲以目前國內大模型的幻覺率,其所交付的成果,其實還遠沒有達到可以付費的程度。


當前,國內大模型的幻覺問題已成爲制約其商業化落地的核心障礙。儘管技術迭代速度加快,但高幻覺率導致的輸出不可靠性,使得這些模型在關鍵領域和用戶場景中難以形成穩定的付費需求。


同樣以DeepSeek爲例,其幻覺率遠超行業平均水平(如Gemini-2.0的0.7%),甚至在專業領域(如法律、醫療)頻繁編造虛假信息。此前就有用戶反饋顯示,當被問及法律的具體條款時,模型甚至虛構了法律條文;在醫療諮詢中,其推薦的“納米機器人治療癌症”方案被專家斥爲僞科學。


這類錯誤不僅暴露了模型對事實的無意識扭曲能力,更直接威脅到用戶對其輸出的信任基礎。


用戶或許能容忍一篇風格流暢但內容失真的文章,卻無法接受一份因幻覺導致的錯誤診斷報告或法律文書。


試問,在法律條文、醫療建議等關乎利益、權責乃至是生命安全的場景中,用戶如何願意爲充滿不確定性的結果支付費用?


當模型輸出的可靠性無法保障時,用戶自然傾向於選擇免費版本,而非爲潛在風險買單。即便部分企業嘗試通過增值服務(如深度分析、定製化報告)吸引付費用戶,但高幻覺率導致的輸出質量不穩定,使得這些服務難以形成差異化競爭力。


國內大模型的高幻覺率不僅削弱了其在關鍵場景中的實用性,更動搖了用戶對AI輸出的信任根基。在這種情況下,強行推動付費模式無異於空中樓閣。


在找到能夠跑通的商業模式之前,國內AI產業仍將困於“免費—不可靠—難付費”的艱難循環中。


▲ 圖源Pixabay


泡沫與長跑


其實到了今天來看,這一輪AI到底有沒有泡沫已經不再重要。2000年前後的美國。.com泡沫破裂之後,是PC互聯網在全球大規模擴散的十年。


面對這一輪AI,目前全球已經基本達成了共識,這一次和前幾次的AI浪潮都不一樣,其所帶來的影響,勢必不會輸給千禧年的那場互聯網革命。


那麼更關鍵的問題不是短期的泡沫是否會破裂,而是如何打贏這場持久戰?


首先我們必須看到,中國在AI領域的崛起並非偶然,而是多重結構性優勢疊加的結果。


其中最爲關鍵的一個就是STEM人才正在成爲核心競爭力。最近Meta以極爲高昂的簽字費搶人的主角,就是一位華人AI科學家。而在馬斯克Grok 4發佈會上,坐在馬斯克身側的,也同樣是兩位華人工程師。


根據美國芝加哥保爾森基金會(Paulson Institute)下屬智庫MacroPolo在2024年發佈的一份報告,2019年,美國頂級AI人才中,有27%來自中國大學;到2022年,這一比例上升至38%,超過了來自美國大學的37%。


過去兩年,這一比例還在上升。3月19日黃仁勳在接受包括21世紀經濟報道在內媒體的採訪中談到他的一個觀察:

“全球50%的AI研究人員來自中國,這是迄今爲止最大的單一羣體,沒有接近的第二名。因此,很自然地,中國在AI研究方面將會做出巨大貢獻。事實上,美國每個AI實驗室都活躍着華人研究者身影,無一例外。”


此外,中國在AI場景上的快速落地應用,結合大規模市場優勢所形成的“技術普惠”,也讓中國在垂直領域的應用創新上具備獨特優勢。


這些都是支撐中國市場在未來AI全球博弈中的關鍵變量。但回過頭來看,如何保證這種能力的持續,需要在認知上進行“刷新”。


對於Manus的"跑路",需要更爲客觀理性地看待。中國企業已經到了全球化的關鍵階段,走向全球是必然趨勢。況且,AI競爭的終極目標不是消滅對手,而是通過技術擴散實現全球生產力躍升。


開源和開放纔是這一輪技術革命的主題,也正因此,我們在這一輪博弈中,首先需要摒棄的是“零和思維”,轉而探索競合共生的新範式。


在此之外,更重要的是如何給那些選擇留在國內的企業,以一個更爲開放、包容的環境。


在營商環境上需要儘可能實現“無事不擾”,在產業政策上,監管部門不應當去試圖挑選勝利者,唯有讓市場競爭更爲充分,AI企業纔有可能儘快找到能跑通的商業模式,以解決當下面臨的“技術幻覺”和“變現焦慮”問題。


當然,在推動新興技術落地的階段,除了監管可能需要提升容忍度之外,企業也需要做出一些舉措來降低公衆對就業替代、數據安全的擔憂。對於AI行業的企業來說,能否講通一個“技術賦能而非替代”的敘事邏輯,將直接關係在AI普及過程中獲取的社會支持程度。


AI革命的持久戰,本質上是一場關於國家創新能力的馬拉松。中國的優勢在於其龐大的市場體量、靈活的政策響應能力與深厚的產業基礎,但未來真正的挑戰,在於如何將這些優勢,轉化爲對於企業的吸引力以及可持續產生的創新湧現。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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