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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社會需要紓困、世界政治秩序出現變化的背景下,德國要大選了。
據新華社報道,德國計劃於2月23日舉行新一屆聯邦議院選舉,以確定新任總理人選。
2024年底,德國執政聯盟因內部矛盾解體,在此之前,德國社會、經濟等方面都陷入困境。數據顯示,經濟和移民是本次大選中選民最關心的兩大議題。隨着大選日臨近,仍有約五分之一的選民表示,會在選舉前幾日做出決定,包括7%計劃在選舉當日決定的選民。
德國曼海姆大學學生丹尼拉(Daniela)向澎湃新聞(www.thepaper.cn)表示,近幾年對經濟變化最直觀的感受,在於連年增長的基本食品價格,社會中也瀰漫着不安的情緒。
選民另一關切,在於德國向移民開放的政策。隨着德國多地爆發移民傷人案、引發社會不安,華裔選民毛毛認爲,德國已無力負擔更多選民。
2月21日的最新民調顯示,基督教民主聯盟(基民盟)及其姐妹黨基督教社會聯盟(基社盟)組成的聯盟黨以30%左右的支持率領先;極右翼的德國選擇黨以約20%的支持率緊隨其後;社會民主黨和綠黨的支持率分別爲15%、13%。
不論哪個政黨勝出,都將面臨組閣難題,並應對美國新政府上臺後的種種不確定性。
不斷漲價的黃油和麪包
德新社曾報道稱,“長期統計數據表明,當涉及到自己的錢包時,德國人很敏感。”
在連續兩年經濟萎縮後,有經濟學家預測,2025年德國經濟可能會是歐盟成員國中表現最差的。對於選民來說,這直接反映在生活成本上。
德國數據分析公司Statista的研究表明,2021年,僅有7%的德國民衆認爲經濟是最重要的問題。到了今年2月14日,經濟成爲選民頭號關心的問題,43%的人表示擔憂。
本地人丹尼拉(Daniela)覺得物價上漲是最直接的體現,德國社會中也因此瀰漫着不滿情緒。
“生活成本明顯上升,食品價格更高,我的父母抱怨在食物上的花費增加。例如,一條麪包過去的價格是1.50歐元(約合人民幣11.4元),現在漲到了大約2.00歐元。一些基本食品,如黃油或牛奶,在過去兩年裏價格幾乎翻了一番。能源成本仍居高不下:2024年冬天,許多家庭的取暖費用增加了30%至40%,使得家庭預算更加難以管理。德國社會現在感覺更加緊張和不確定。”丹尼拉說。
分析認爲,疫情和俄烏衝突暴露出德國出口導向型經濟模式的結構性問題,依賴廉價能源和易獲取的出口市場優勢已難以爲繼。這些因素影響了德國的通脹、導致生活成本上升。
《衛報》稱,在德國經濟陷入衰退的背景下,主要政黨都承諾要重啓經濟:社民黨和綠黨提議向富人增稅、進行投資補貼;基民盟希望對企業、家庭減稅,削減公共支出。但本質在於,德國應放鬆“債務剎車”的機制。
根據這一機制,德國聯邦政府不得爲州政府舉債、聯邦政府的新增財務赤字不得超過國內生產總值(GDP)的0.35%等一系列規定。只有在特殊困境下,該規定才允許政府大規模舉債。
當下,德國國內需求疲軟、傳統占主導地位的工業面臨巨大壓力、美國潛在的關稅等一系列問題,使其有公共的投資需求,但受到“債務剎車”的約束。報道分析認爲,無論選舉結果如何,不排除新政府爲應對解決經濟問題,放鬆“剎車”的可能。
繼續接收移民?
移民是選民關注的另一議題。在馬格德堡、阿沙芬堡、慕尼黑等多地接連出現移民傷人事件後,這一話題再度成爲德國社會關注的焦點。根據Statista的數據,42%的民衆關注移民話題,僅次於經濟。
今年1月,ARD德國趨勢調查(ARD Deutschlandtrend)的數據進一步表明,已有68%的受訪者相信,德國應接收更少移民。相較之下,22%認爲應維持目前的接收力度、3%支持接收更多。
來自科隆的毛毛是隨父母前往德國的新移民。在她看來,德國自2015年對移民實施的“門戶開放”政策,在當下已經成爲一種負擔。十年前,正是在科隆發生的跨年夜大規模性侵事件開始引發德國民衆對移民政策的持續爭議。
“語言上雖然還可以融入,但是文化上和傳統很難,德國人骨子裏的等級和冷漠是不可忽視的因素。(移民傷人)是一種報復社會的方式,但說到底,是德國政府先前過多的優惠讓移民產生了錯誤觀念。不是每種人都值得救贖,德國明顯已經超負荷了,現在德國人普遍不支持繼續接受烏克蘭難民。”毛毛說。
德國國內有意改變現狀,但往往遇阻。基督教民主聯盟(基民盟)議員德弗里斯 (Christoph De Vries) 向歐洲新聞網表示,目前的問題在於,負責驅逐出境的聯邦州與聯邦政府之間缺乏合作、德國與遣返國之間、歐盟框架下合作推動遣返之間,缺乏合作。他還透露,高達60%的入境者在進入德國時,故意銷燬了護照,讓當局更難確定身份。
2022年,因爲俄烏衝突爆發,以及來自敘利亞、阿富汗、土耳其等中東國家的入境人數增加,德國當年接收了267萬移民,創下約30年來新高。
與之相對的是德國在2023 年驅逐了16430 人,比往年明顯增加。在 2024 年的前 11 個月,18384人被驅逐出德國,但加快這一做法的呼聲不絕於耳。
以反移民著稱的德國選擇黨認爲,僅有自己的綱領反映了選民的訴求。該黨議員斯普林格(Rene Springer)對澎湃新聞表示:“我們表達了年輕人真正關心的問題,而不是像綠黨那樣宣傳氣候危機,卻不關心(民衆在)街頭沒有安全感,或是缺少職業前景的問題。”
斯普林格進一步表示,德國接收移民的政策,是外來的“恐怖主義”,這個政策延續至今,也沒有政黨真正想要改變態度。
內政、外交難以“非此即彼”
“交通燈”執政聯盟垮臺已逾兩個月,即將上任的新一屆德國政府首先要應對迫在眉睫的內政問題。爲贏得選票,德國政黨罕見地在移民問題上達成一致,即和極右翼德國選擇黨一樣,收緊相關政策。默茨領導的聯盟黨此前還與德國選擇党進行合作,引發會否有黨派打破自二戰後不與極右合作的“防火牆”爭議。
圖賓根大學社會學教授斯圖賓(Jörg Strübing)向澎湃新聞分析稱,德國政黨的表態,僅僅是爲了阻止選民轉向(對移民最強硬的)極右翼,模仿了後者的政策,反倒會遮蔽經濟等更緊迫、需要國際合作的問題。
“德國政府未來難以在平衡內政和外交方面,採取非此即彼的策略。德國經濟在很大程度上依賴出口製成品,必須通過外交和歐盟,應對美國的關稅。”斯圖賓表示。
由此,德國新政府還要在地緣政治變化中,摸索對外政策。歐洲也希望德國本次大選能帶來確定性。據英國廣播公司(BBC)報道,默茨日前在中西部城市達姆施塔特舉行競選活動,談及美國新政府時,做出了當下“前所未有的時代”和“世界權力中心的結構性轉變”的表態。
在他看來,“政治秩序正在崩潰,我們幾十年來習慣的東西正在瓦解”。德國新政府“必須再次在歐洲發揮領導作用。”默茨表示,若當選德國總理,將花很大一部分時間保持歐盟團結。
澎湃新聞記者 朱潤宇 實習生 姚雨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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