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手》治不了單依純

由 時尚芭莎 發佈於 時尚

'25-06-16


如何呢?又能怎?

23歲的單依純

唱的是“千金散盡還復來”的《李白》




在單依純身上,兩種敘事並存着。


自《歌手2025》開播以來,與去年“五旬老太守國門”的局面不同,單依純用斬獲首發兩連冠的成績,技驚四座,“誰來管管單依純”的熱搜話題頗有一種魔王求敗的意味。


與此同時,她依舊是保持着“活人感”的00後“小孩姐”。《歌手》節目高壓的賽制與日程也沒有阻止單依純“隨地大小品”的素材更新,被網友們津津樂道地視作成爲Diva的一環。





兩種敘事,殊途同歸,共同構成了大衆對於這位華語樂壇新人進化成天后的想象與期待。


而支撐這種想象的,一方面是單依純自出道以來已經展示出的天才般的實力。


另一方面,華語樂壇需要一劑強勁的新鮮血液。隨着傳統唱片業凋敝,天后傳奇也一同失落在華語樂壇。


從天才少女到“下一站天后”,單依純的進化之路,關乎一塊渾金璞玉在時代的浪潮裏如何打磨成珠玉。


在期許與質疑各執一詞的討論聲中,另一個問題隨之浮出水面——


時至今日,我們依然需要下一個天后嗎?





天才少女進化論




一個女歌手,能不能被稱作“天后”,尚需時間定論。


但單依純出道五年來的種種,早已坐實了“天才少女”的光環。


2020年,18歲的單依純以專業第一名的成績考入浙江音樂學院。


同年,她參加了《中國好聲音》,趁着暑假,拿到了年度總冠軍。


一場盛大的出道之後,單依純回到學校,當大學生也當女藝人。


接受系統的流行樂演唱訓練,也在音綜、熱門影視單曲一場場3-5分鐘的“小考”裏聲名鵲起。


四年大學生涯中,她兩度登上春晚,在梅奔連開三場演唱會爲“純妹妹”首次巡演收官。


在《歌手》直播賽制下、蟬聯周冠軍的成績,像極了她在舞臺上唱出的高音,“神氣掐腰”,從容悠揚,贏下滿堂彩。



《歌手2025》第一期



華語樂壇從來不缺天才。大衆又恰好偏愛強者敘事。


當傳統唱片業的造星邏輯被流量爲王的聲勢迭代,資本強捧的“王道”故事逐漸取代了天才發跡的爽文。


人們越是不滿“208們”、資源咖們的德不配位,越是渴望看到一個真正的強者,渴望聽見一個天賜的聲音如何拆穿資本的愚弄。


畢竟聲音面前,每雙耳朵都是平等的。



單依純奪得《中國好聲音2020》年度總冠軍



單依純的成名之路,每一步都踩在了大衆慕強的爽點上。


如果說從全民K歌150多萬人中脫穎而出,參加湖南衛視《我想和你唱》與李健同臺,尚可用幸運來形容。


抱着幫助家裏緩解經濟壓力的初衷,一不小心成爲《中國好聲音》節目史上最年輕的冠軍。草根打臉草包,夢想沒有淪爲實力與星途的遮羞布。


大學畢業後,就業崗位是內娛女歌手,績效考覈劍指“歌王”殊榮,職場晉升路徑是當“天后”。


一把好嗓子如何推動命運的齒輪,一個技驚四座的天才如何爲青黃不接的華語樂壇接續火種,人們看得清清楚楚。







修煉成天后,

需要分幾步?




陶喆曾在節目中直言單依純是“下一站天后”。


在“天后”的範疇裏,唱功始終是至高的、首要的標準。


這也是單依純被寄予“天后”厚望的原因之一。


早在《中國好聲音》比賽階段,她的聲樂能力就得到一衆導師的認可,引得謝霆鋒、李宇春多次ban選,避免手下學員與之PK。


樂評人也對其不吝溢美。其中最廣爲流傳的莫過於知名樂評人耳帝稱讚單依純的聲樂能夠同時讓“注重技術的B站vocal圈和注重審美的小紅書vocal圈服氣”。



《天賜的聲音》



偏偏就是這樣一位毋庸置疑的實力派,她身上那種未被商業體系包裝得滴水不漏的“活人感”,成爲大衆觸及她的另一面。


女明星單依純,會在頒獎典禮上捅婁子找地縫,也會在身材管理和喫甜食解壓之間選擇後者。


“00後女大學生整頓娛樂圈”並非刻意爲之的人設,資本做局的速度甚至趕不上她更新“小品素材”的頻率。


換句話說,單依純自帶的“高速衝浪”體質和性格魅力,恰好是成爲“天后”重要的個性標籤。





然而性格魅力如何轉化成音樂人格,也成爲當下大衆對於單依純能否躍升“天后”的衡量標準之一。


所謂“音樂人格”,意味着歌手憑藉帶有個人審美和音樂理唸的歌曲或專輯,構建屬於自己的音樂世界觀,進而與身處時代的集體情緒發生共振。


世界觀這類宏大又虛幻的概念,往往通過金曲代表作來體現。手握幾首膾炙人口的原創金曲,也被視作晉升“天后”的基石。


而單依純出圈的熱門單曲多爲翻唱,成爲質疑者眼中“最薄弱的地方”。此番憑藉《歌手》亮相的全新作品《珠玉》破圈的同時,伴隨着仍需經受時間考驗的評論。



單依純《珠玉》



站在理中客的角度,這些苛責也並非偏激。


但不可否認的是,我們與金曲盛行的年代,早已漸行漸遠。







珠玉已成,

何必天后?




曾經,因爲一些耿直髮言,單依純被稱作“00後的那英”。


隨着《珠玉》《天空》兩曲唱罷,稱單依純是王菲接班人的熱搜話題順勢引發討論。


人們急不可耐地給單依純貼上“天后幼年體”“天后預備役”的標籤,也足以證明以王菲、那英爲代表的天后時代,在大衆心中的分量。


1996年10月,王菲憑藉專輯《浮躁》,成爲第一位登上《時代週刊》全球版封面的華人歌手,封面標題寫着“The divas of pop”,如同宣告天后已成。


在此之前,鄧麗君、梅豔芳不約而同地撐起了華語樂壇“天后”稱號的分量。當那英、林憶蓮、張惠妹等女歌手紛紛踏上各自的“天后之路”,“天后”兩個字,在代際傳承中,封存着華語音樂黃金時代的吉光片羽。



王菲《浮躁》專輯



每個時代、每個行業都會走到十字路口。


當實體唱片業衰落凋敝、傳統音樂產業面臨結構轉型,“天后”傳奇也難免步入下半場。


曾經那片由金曲、獎項、專輯銷量、全民記憶構成的“天后”土壤,如今被流媒體時代的音樂傳播方式沖刷。


曾經流行天后跨越代際與地域、一統音樂審美的影響力,在今天要面對算法主導下“圈層狂歡”的突圍與破圈。


曾經紅遍大街小巷、傳唱度極高的“全民金曲”,首先要過數字APP推送機制這一關。


曾經歌手與聽衆之間的信任,被解構爲流量與用戶的新型關係,30秒的耐心與注意力交換一個點贊。









我們執着於在“天后”被消解的時代呼喚“天后”,很大程度上出於對上一場集體記憶的依戀。


我們的耳朵和記憶,習慣了在時代的歌聲中打撈屬於自己的情緒切片。


當MV裏的王菲手持吹風機、從沙發後面走出來,獨特的審美風格與她的音色構成一種難以名狀的寂寥氛圍,在那個時代裏,宛如神蹟一般,讓漂泊在世紀之交、光怪陸離的年輕人獲得片刻棲息。



王菲



碎片化的信息時代,人們不再皈依同一處精神故鄉。


漂泊感讓位於內卷,我們的耳朵也不再有耐心與一首歌曲建立聯結。


既然如此,爲何大衆依舊如此期待單依純成爲下一個天后?


事實上,華語音樂後繼無人、新生代水平斷層的行業焦慮,在去年《歌手2024》開播“五旬老太守國門”的戲謔話題霸榜時就已浮現。


同時,AI生成音樂的勢頭進一步衝擊着本就低迷的華語音樂創作。



《歌手2024》



製造“天后”,是一場華語音樂捍衛戰。


而單依純的故事,絕非簡單的“幸運”或“天才”就能概括,在她身上能夠看到時代語境、行業需求如何與個人特質發生共振。


單依純是在音樂產業轉型階段成長起來的新生代歌手。唱片時代完整的“造星”體系被音樂綜藝、影視劇OST、短視頻直播全方位取代。


在新的行業生態下,單依純從出道到成名、從唱功到音色、從翻唱爆火單曲到全新作品《珠玉》,甚至包括她的“小品”天賦,幾乎兼容了業界、平臺與Z世代的喜好。





至於一個“天后”所需要的音樂人格,也很難因一檔音樂競技類節目而揠苗助長。


那些我們耳熟能詳、鍾愛仰慕的天后,無一例外,她們的聲音連同爛熟於心的金曲旋律承載了跨越世紀、歷久彌新的情感濃度。


在她們的歌聲裏,每個人都能找到時代的答案,以及前行的勇氣。



王菲在寫真集《Faye to Face》中曾用第三人稱這樣描述自己:


“她愛唱,那她應該自由地唱。不要有使命感,音樂不是武器,用它去征服別人,不要將它崇高化。把它當成玩具,別在意那些玩具比賽,不然會忽略玩具的樂趣。


既不應抗拒讚賞,也不用放在心上。遇到詆譭最好無動於衷,對各式評價一視同仁。如果厭倦就放棄,可以留戀,但不應被它刺痛。不應拘泥於形象,無論所謂的形象曾經給她帶來過什麼。要自然,不要刻意地自然:要恍惚面對世界,筆直地面對自己。


她應該正常地愛與不愛。


千萬別在乎名譽,那讓人深度虛僞的東西,在浮出水面之前,她和我們一樣掙扎。


她沒有比別人更高尚,只是沒有比別人更卑劣。”



王菲寫真集《Faye to Face》



“天后”既是時代的也是大衆的,既是個性的也是權威的,既是備受崇拜的,也是保持神祕的。


這些矛盾的特質,在今時今日究竟能否共存?所謂的“音樂人格”又該如何在音綜單曲和影視劇OST的夾縫中生長?


成爲天后,不是單依純的使命。但她總會在未來的音樂路上,替這個時代解答上述困惑。


她只需要自由地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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