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鵬哭了

由 中國新聞週刊 發佈於 熱點

'25-07-22

就在幾個月前,觀衆還在爲劇、影兩個版本的《長安的荔枝》先後上映唏噓。

那時,觀衆普遍認爲,先上映的版本將會對後來者形成心態上的碾壓,觀衆會先入爲主地認爲,先上映版本中的人物形象,更符合原著中的樣子。

但結果恰恰相反,雖然劇版裏雷佳音幾乎完美滿足了讀者對原著的想象,但是由於作品劇情拖沓注水、人物線索繁雜無序等一系列原因,反而成就了後來者大鵬帶來的同名電影。

在全片122分鐘的電影《長安的荔枝》中,大鵬飾演的李善德在影片開播十幾分鍾後策馬上路,劇版《長安的荔枝》到了第十集主角還在拉扯鬥雞。

可以說,大鵬把《長安的荔枝》榨出了“原漿”,在同行的襯托下,顯得格外“爽口”。

電影《長安的荔枝》圖/電影長安的荔枝官方微博

收縮時間線

相比起“原創”了多個任務並且增加了大量劇情的劇版來說,大鵬執導的影版像做了大量的減法。

電影的主幹一目瞭然,所有的線索不用猜,全是直給。這令沒有看過原著的觀衆,也能清晰地瞭解這是一個馬不停蹄的“極限挑戰”,挑戰失敗就是滿門抄斬,這讓挑戰在觀衆心中增加了緊迫性。

主線乾淨利落,絲毫沒有拖泥帶水,採用線性邏輯層次清晰:領任務、執行任務、任務遇到困難、解決任務。

相比起劇版中大量增加原創人物以求加長作品時長,大鵬的影版反而對原著中的人物進行了部分刪減,高力士和韓洄被刪除,胡商蘇諒和峒女阿僮的戲份也隨之減少,更沒有阿僮和李善德的離譜感情戲,這讓觀衆可以將更多注意力放在爭分奪秒的李善德身上。

影片也通過大幅字幕倒計時的方式來不斷提醒觀衆,時間緊迫,任務複雜。而長安和嶺南則用不同的色彩進行區分,讓觀衆瞬間轉化視角,接受角色所處的環境。這樣的處理同樣加快了節奏。

相比做減法,大鵬在有限的時長中對於蘇諒和林邑奴兩個形象進行了小幅改動,讓他們相比原著更有色彩,白客特有的鬆弛,給出了觀衆對於蘇諒最佳想象,片尾的原諒,也彌補了部分原著粉的遺憾。林邑奴懷揣着“去長安”的夢想,最終死在距離長安一個時辰的路上時,直接把影片的情緒頂上高潮。但改動同樣是雙面性的,由於二者和主角之間的鋪墊不足,使得部分行爲顯得缺乏合理性。

大鵬的改動並非沒有缺點,或因“友情”等原因,影片中增加了大量需要露臉但是毫無價值的角色,如宋小寶扮演的算卦先生、付航扮演的峒人、金廣發扮演的大和尚、在荔枝園給付航投餵香蕉的鬼畜二人組,這些角色幾乎對劇情沒有任何價值,唯一的作用就是讓觀衆在影院中交頭接耳:“這個人,叫啥來着?”

付航飾演峒人 圖/電影長安的荔枝官方微博

相似的改動還有,楊冪飾演的錦娘鄭玉婷,在影片中增加了大嘴巴抽人的“特殊技能”,並反覆出現,這不僅沒有讓角色增加期待中的喜劇效果,反倒讓本就演不出賢妻良母感的楊冪,顯得更加尷尬。

楊冪(左)飾演鄭玉婷 圖/電影長安的荔枝官方微博

事實上,上述這些改動,製造出的喜劇效果極其有限,更適合放在宣發的花絮中而非正片裏。

最懂打工人

如果說馬伯庸是最懂打工人的作家,那大鵬絕對是最懂打工人的導演。從出道至今,大鵬的影片始終保持着統一的色彩,非科班出身的他,姿態始終放得非常低。

有觀衆時常認爲,大鵬的作品過於商業缺乏藝術,但這就是大鵬,他從未標榜過自己是個藝術家。

如果說《煎餅俠》和《縫紉機樂隊》是滿足一個男孩童年關於武俠和音樂的兩個夢的話,大鵬後續的作品如《吉祥如意》《保你平安》《熱烈》都在不斷觸碰現實議題,他幾乎始終秉承着“武俠心態”“小品笑料”“好人有好報”等元素固定套路進行創作。

這讓他的作品時常有一種“勇氣可嘉”卻又“淺嘗輒止”的套路感。看上去啥都摸了一把,卻又什麼都沒碰到,解癢卻不解氣。

直到去年大鵬、白客、莊達菲參演《年會不能停!》,大鵬徹底找對了感覺,相比起更沉重、更敏感且無法深入的社會話題,“牛馬打工人”的人設顯得受衆羣體清晰且安全。

三人組的定位十分清晰,大鵬負責荒唐和逆襲、白客負責窩囊和溫暖、莊達菲則負責勇氣和執拗,而那些口蜜腹劍、道貌岸然、朝三暮四的“打工人”自然就被設定成爲反派。

當這個組合碰到了《長安的荔枝》這個文本,無縫對接成功,不需要適應便完成了配對。相比起《年會不能停!》的現實背景,換到大唐年間的《長安的荔枝》反而讓大鵬把手腳抻得更開了一些。

在《長安的荔枝》中,摸魚、畫餅、踢皮球、房貸都被大鵬直接表達了出來,沒有任何隱藏和遮掩,顯得荒唐且心酸。

上級爲李善德(右)“畫餅” 圖/電影長安的荔枝官方微博

片中,李善德爲了運送荔枝,跑各個衙門要錢要人要馬匹時,像極了打工人爲了一個簽字,跑遍各個部門,讓各種部門指使得四處亂竄。

電影中的朝堂也像極了寫字樓的構圖和視覺效果,上上下下,各種嘴臉,李善德站在一個圓圈的中間愁眉苦臉。

有人說:“閉環的意思,原來就是讓人無路可走。”

在李善德和蘇諒探討“贊助費”一事中,有個數字格外有趣,李善德估算需要766貫成本,蘇諒表示自願追加三成給1000貫,李善德脫口而出,766貫追加三成是996貫。

或許普通觀衆會忽略“996”這個數字,但打工人不會,因爲那是他們真實的日常。那個曾經被稱爲“福報”的日常。

馬伯庸如是寫了,大鵬也如是拍了,一拍即合。

片尾的昇華

全片最打動觀衆改編在結局,在完成運送荔枝的任務後,李善德全家被貶至嶺南。

原著的最後是這麼寫的:“當天晚上,他病倒在了牀上。家人趕緊請來醫生診了一回,說是心火過旺,問他可有什麼心事,李善德側過頭去,看向北方擺了擺手:沒有沒有,只是荔枝喫得實在太多啦。”

而在影片的最後,滿頭白髮的李善德在腦中閃回了自己意氣風發在長安的樣子,又閃回了兵荒馬亂的長安場景後,放聲痛哭。

大鵬飾演李善德 圖/電影長安的荔枝官方微博

在李善德的一聲聲痛哭中,有對長安友人的不捨、有對廟堂的不滿、有對一生的不甘,也有塞翁失馬的解脫。

他哭的是自己拼了命送去卻沒人在乎的荔枝,他哭的是自己買下又丟掉的房子,他哭的是自己差點失去又復得的家人,他哭的是那個喊着要去“長安”卻最終沒能前往的林邑奴,他哭的可以是任何人和事,甚至包括你和我。

算學高手李善德,算得出最快運送荔枝的方案,卻算不出國家的興衰、算不出百姓的疾苦,更算不出自己的命運。

“任何算法,也算不了命。”這讓“牛馬”李善德和整個故事在影片的最後定格時得以昇華,讓同樣身爲“牛馬”的觀衆感同身受。

那些觀衆說不出、喊不出、哭不出的內容都讓李善德代替了。觀衆曾經常說大鵬是打工人的嘴替,在這一刻,大鵬是打工人的“哭替”。

《長安的荔枝》劇照 圖/電影長安的荔枝官方微博

曾經那個“淺嘗止輒”的大鵬,在馬伯庸的加持下,在《長安的荔枝》中火力全開。

無論最終票房幾何,在這個炎熱的夏天,《長安的荔枝》切切實實扎中了某個羣體,扎得很深,幾乎扎透了。

作者:丁文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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