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隨在華業務加速戰略重心調整，外資銀行業務佈局正從“全牌照”向“精專化”轉型
文 |《財經》記者 嚴沁雯 康愷
編輯 | 張穎馨 袁滿
“進退”之間，不同外資銀行在華戰略調整方向愈發清晰。2月24日，大華銀行（中國）有限公司（下稱“大華銀行中國”）發佈公告稱，基於戰略性業務調整需要，大華銀行中國已與富邦華一銀行有限公司（下稱“富邦華一銀行”）簽署協議，將向其轉讓大華銀行中國的個人業務，包括個人客戶持有的賬戶、存款、貸款和相關財富管理產品。預計此次轉讓將於2025年三季度完成。大華銀行中國稱，此番調整是爲了發揮該行互聯互通的業務優勢，更好地滿足企業跨境業務需求，協助企業客戶拓展中國-東盟互聯互通業務領域佈局。受讓方富邦華一銀行告訴《財經》，本次交易出於戰略轉型考慮，着力於進一步擴大零售業務規模，平衡公司和零售業務發展與收益來源。一邊是退出在華個人業務聚焦對公業務，另一邊則是加碼零售，外資銀行在華業務的“進退”選擇，折射出其在華髮展戰略重心加速調整的現實。近年來，外資銀行持續調整在華業務：部分配合全球戰略收縮業務，部分專注跨境業務，部分聚焦高端財富管理……業內人士認爲，外資銀行的業務佈局正從“全牌照”向“精專化”轉型。
個人業務“戰線”收緊
“在本次轉讓過程中，大華銀行中國將與富邦華一銀行緊密溝通與合作，全力協助客戶在轉讓過程中的各類產品與服務需求，並保護客戶賬戶及資金安全。”大華銀行中國在上述公告中表示。大華銀行中國於2007年12月18日註冊成立，總部設在上海，爲大華銀行有限公司（下稱“大華銀行”）的在華全資子公司，後者總部位於新加坡。大華銀行中國2023年報顯示，1984年，大華銀行在北京開設了第一間辦事處，目前大華銀行中國已在中國的主要城市擁有十餘家分支機構。此次業務的受讓方——富邦華一銀行，是大陸首家全牌照運營的臺資銀行。其前身華一銀行是首家由海峽兩岸共同出資組建的商業銀行，1997年3月20日在上海成立。2014年，富邦金控及臺北富邦銀行正式取得華一銀行80%股權，隨後更名爲富邦華一銀行，並於2016年成爲富邦金控全資子公司。目前，富邦華一銀行已在全國13個城市共開設了24家營業網點，另有杭州分行已獲批籌建。根據大華銀行中國公告，將根據不同產品和業務的具體情況，分階段與客戶溝通此次轉讓的方案和進展。轉讓完成時間預計爲2025年三季度。“在進一步通知前，大華銀行中國的服務模式保持不變，用戶可以繼續使用大華銀行中國的產品和服務。”大華銀行中國強調，此次轉讓不影響該行除個人業務以外的其他業務，包括批發銀行業務、環球金融業務等。同時，轉讓對該行財務狀況沒有實質性影響。調整在華零售業務，大華銀行並非孤例。2024年，花旗銀行（中國）先後公告宣佈個人信用卡將停止交易功能，以及完成向匯豐出售和轉移其中國內地的個人零售財富管理業務。更早的2013年，蘇格蘭皇家銀行、德意志銀行先後關閉在華零售業務；2016年，澳新集團宣佈將中國大陸、中國香港、中國臺灣和新加坡、印度尼西亞的零售和私人銀行業務出售給星展銀行。提及外資銀行相繼調整在華個人業務的原因，有外資銀行人士指出，長期以來，外資銀行在華展業都面臨吸儲難，且市場規模受限的問題。“外資銀行的分支網點相對較少，且對比中資銀行，進入市場時較難吸引本地客戶。多數外資銀行在華吸收存款的成本難以與資產端的收益相匹配。”與此同時，上述人士告訴《財經》，之前零售業務競爭氛圍不強，而近年來，國內銀行紛紛進行零售轉型，搶佔中高端市場，給外資銀行帶來一定程度擠壓。“在此背景下，部分外資銀行肯定要聚焦優勢業務，裁撤不怎麼賺錢的業務。”他說。“整體來看，國有大行及頭部股份制銀行憑藉密集網點覆蓋、龐大客戶存量及對本土消費習慣的深度洞察，在零售存貸、財富管理等核心業務領域形成競爭壁壘，佔據絕對主導格局，而外資銀行在市場份額、服務滲透率等方面長期處於弱勢地位。”蘇商銀行特約研究員薛洪言表示。提及未來是否會有更多的外資銀行如大華銀行一般轉讓在華個人業務，招聯首席研究員、復旦大學金融研究院兼職研究員董希淼認爲，未來其他外資銀行不一定都會做此選擇，但是策略肯定要調整。“目前國內銀行都在加快向零售業務轉型，對比中資銀行，外資銀行需要增加比較優勢，比如適當增加一些機構，或者提升數字化運營的手段等，才具有競爭力。”
外資銀行“進退”
伴隨在華個人業務“戰線”收緊，大華銀行中國的業務重心持續向對公業務聚焦。大華銀行中國在公告中提及，自2018年開始，大華銀行中國積極推動戰略轉型，專注於深化中國-東盟業務，擴大本地戰略合作，同時逐步精簡個人業務，以發揮該行互聯互通的業務優勢，提升業務效率，更好地滿足企業跨境業務需求。此次業務調整是大華銀行中國業務轉型的重要決策。轉型成效已在最新財報中有所體現：2024財年，大華銀行與貿易相關的貸款總額同比增長20%。就中國市場而言，大華銀行對《財經》表示，2024年，大華銀行跨境業務較2018年增長57%。該行還稱，通過其外商直接投資諮詢服務，自2020年至2024年底，該行推動中國企業到東盟開展業務流量超250億新幣，併爲東盟創造了7萬多個就業崗位。作爲新加坡最主要的銀行之一，大華銀行的業務發展是中國對外貿易、投資版圖重構的一大縮影。大華銀行告訴《財經》，當前宏觀經濟變化爲中國—東盟跨境業務提供了一定機遇。“隨着中國-東盟自貿區3.0談判實質性的結束，中國-東盟自貿區3.0升級議定書有望在2025年簽署。通過實現RCEP（區域全面經濟夥伴關係協定）、自貿區3.0這些高水平自貿協定的協同，有利於建立安全穩定、暢通高效的區域供應鏈，爲企業開展跨境投資貿易活動創造更有利的條件。”大華銀行指出。一面是退出在華個人業務，另一面則是加碼對公企業服務。大華銀行“進退”背後，亦是外資銀行在華戰略和業務佈局深度調整的縮影。無獨有偶。此前宣佈關閉在華個人銀行業務的花旗銀行，亦將未來業務重心聚焦於對公業務。時任花旗中國總裁、花旗銀行（中國）有限公司行長陸烜曾表示，該行會更加專注於企業和機構客戶業務。通過花旗全球的網絡服務客戶，支持他們的跨境金融需求。事實上，相較於中資銀行，在華外資銀行普遍以對公業務爲主導。就貸款規模而言，2023年報數據顯示，多家外資銀行個人貸款規模爲零，而在對公貸款方面，多數佔比在70%以上。因此，在部分外資銀行接連調整在華零售業務、聚焦對公業務的背景下，市場關注，富邦華一銀行爲何選擇向前再邁一步？富邦華一銀行告訴《財經》，出於戰略轉型考慮，此次交易着力於進一步擴大零售業務規模，平衡公司和零售業務發展與收益來源，有助於進一步提升經濟規模和效益，提供客戶更多元的金融產品及便捷的金融服務。“未來將持續推進零售業務發展，提升銀行零售業務的經濟規模和經營效益，強化公司競爭優勢，更好地爲本地和跨境客戶創造價值。”富邦華一銀行稱。從貸款結構上看，截至2023年末，富邦華一銀行個人貸款佔比超57%，是外資銀行中少有的個人貸款規模高於對公貸款的銀行。該行過往年報顯示，2020年，富邦華一銀行確立了“臺商做深、公司變輕、零售創新、數智化轉型”四大戰略目標。此後的2021年，富邦華一銀行零售個人貸款餘額規模達253億元，較2020年同期增長112%。“富邦華一銀行是臺資，佈局中國大陸市場相對較早，個人業務客戶主要以臺籍客羣爲主。從過往接觸來看，該行內部人對個人業務都比較重視。”有銀行業人士告訴《財經》。
業務佈局“精專化”
持續調整在華業務佈局，外資銀行未來發展趨勢將如何演變？在薛洪言看來，外資銀行在華業務調整，除了服從母行全球戰略佈局優化進行的調整，更多的還是面臨國內銀行業競爭日益激烈的大環境做出的適應性安排。在這種背景下，外資銀行在華業務加速戰略重心調整，業務佈局正從“全牌照”向“精專化”轉型。但當前行業競爭激烈，外資銀行又將如何“接招”？“未來，外資銀行在中國市場的策略可能會更加聚焦於其核心優勢領域。同時，外資銀行也可能通過與本地金融科技公司合作，提升其數字化能力和服務效率，以彌補資源不足的劣勢。”上海金融與發展實驗室主任、首席專家曾剛認爲。惠譽評級大中華區銀行評級主管胡月明在其發佈的中國銀行業觀察報告中提到，中國大部分銀行正大力發展中間業務收入，而在華外資銀行在這方面具有明顯的競爭優勢，因其可藉助母行的區域和全球網絡，尤其是在跨境融資和財富管理服務領域。中國銀行業協會外資銀行工作委員會2024年發佈的《在華外資銀行發展報告2023-2024》（下稱《報告》）指出，中國金融市場的持續開放爲在華外資銀行的發展帶來了實質性的發展機會。如在服務企業“引進來、走出去”方面，在華外資銀行不斷提升分支機構在中國本地市場的競爭力，爲“走出去”的中資企業提供綜合金融服務；同時爲境內市場引入境外投資者提供更多金融服務支持。另據《報告》，從經營數據看，截至2023年末，外資銀行在華資產總額3.86萬億元，全年實現淨利潤212.48億元。就機構佈局而言，截至2023年末，共有來自52個國家和地區的銀行在華設立了機構，外資銀行營業性機構總數已達888家，其中包括41家外資法人銀行、116家外國銀行分行和132家代表處，覆蓋27個省級行政區。
責編 | 王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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