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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契丹壁畫)
二十五歲,耶律德光在太后述律平的擁戴下,成爲了契丹國的第二位皇帝,也就是遼太宗。
上位者春風得意,失敗者則難免垂頭喪氣,主要是耶律德光的這個皇位,他獲得的實在是不光彩,完全是靠他母親操盤,耶律倍很不服。
而對於這個大哥,對於這個根正苗紅的嫡長子,耶律德光是不可能放心的,何況耶律倍這個時候仍然就藩於東丹國,也就是渤海,他要是想割據,耶律德光一時半會也沒有什麼辦法。
面對耶律德光的猜忌,耶律倍心中怨懟,啊,皇位都讓給你了,你還要怎麼樣?難道真的要趕盡殺絕,把爲兄逼上死路麼?
這個時候的中原,已經是後唐開國,而且已經到明宗李嗣源登基了。
明宗在瞭解到這個情況之後,他立刻就給耶律倍修書一封,希望耶律倍離開契丹避禍,邀請他來後唐居住。
實際上明宗是想要通過這種方式,拉攏到耶律倍,加深契丹的內部矛盾,這是一種以敵制敵的策略。
對於耶律倍來說,他也沒有更好的選擇,政治鬥爭如此激烈,自己又沒有造反謀逆之心,留在東丹國,早晚有一天耶律德光會隨便找點理由,給自己加一堆罪名,向自己開刀。
那既然如此,留在這傷心之地又有什麼意義呢?
於是,耶律倍帶上了家人妻妾和珍藏多年的書籍,從遼東渡海而行,投奔了後唐。
大海漂流,從金州,也就是今天遼寧大連金州區出發的時候,耶律倍不禁悲從中來,面對故國,他寫下了這樣的詩句:
小山壓大山,大山全無力。
羞見故鄉人,從此投外國。

(耶律倍《騎射圖》局部)
小山就是耶律德光,大山就是耶律倍,原本大山是能壓着小山的,但是耶律倍卻說小山壓大山,其實是他對契丹皇位繼承現狀的不滿,明明自己纔是長子,明明自己纔是法統意義上最合適的繼承人,但卻被年紀小的弟弟僭越謀奪,實在憤慨。
後邊兩句,是說耶律倍對自己投奔後唐的行爲,並不覺得慶幸,或者是什麼好事兒,他內心其實是糾結的,他認爲自己這樣的行爲很可恥,以後也沒有臉面再見契丹父老了。
因爲沒能成爲帝王,後人對他普遍缺乏關注度,但其實耶律倍是那一時期一個很有特點,很有個性的藝術家。
他自小聰慧,漢化程度非常深,人有文化,武備也沒廢弛,騎射本領強,而且他個人愛好十分廣泛,陰陽五行,奇門遁甲,醫術鍼灸,他都有研究,在五代十國書畫圈,他也是明星級別的,他的畫作一直到宋朝都被人收藏,視爲珍寶,加上他語言天賦極高,精通漢文,說他是通儒達士,殫見洽聞那是毫不爲過。
而作契丹皇族中漢化程度最高的一位,在契丹國時,他爲國家漢化也做出了不少的貢獻。
比如,阿保機在位的時候,他曾經把大臣們叫來開會,研究確定契丹應該推崇哪一種治國思想。
阿保機說,我呢,既然受命於天,那我就應該侍奉上天,敬仰鬼神,更要表揚那些擁有巨大功勞和崇高道德的人,那我應該尊崇誰呢?
很多大臣都說,應該尊崇佛祖,只有耶律倍說,孔子是萬世師表,歷來中原政權都推崇的聖人,我們應該尊崇他。
我們知道遼朝在很早就修建有孔廟,而且四時拜祭,這在遊牧政權早期是不常見的,就是因爲耶律倍在這一次會議上提出的建議被阿保機所採納了。
其實我們想一下,契丹人勇戰,正常來說,耶律倍是嫡長子,在某種程度上,他的皇位是被搶走的,按照遊牧民族的性格,耶律倍肯定不會善罷甘休,他一定會用武力兵變的方式和耶律德光較量一下,何況他當時還不是孤立無援,他身後有一個堪稱國中之國的東丹國,他完全有實力再爭取一下,但是他沒有。

(明人繪太伯像)
爲什麼沒有呢,很大原因是因爲,他受到了中原文化中“太伯讓國”的影響。
周王朝的奠基人,是公亶父,公亶父有仨兒子,分別是老大太伯,老二虞仲,老三季歷。
按理說,如果要繼承王位,那麼是應該由老大太伯來繼承的,但是實際上諸子之中,老三季歷最有能力,太伯和虞仲於是主動讓賢,離家而去,讓季歷繼承了王位。
可以說,正是被這種思想所引導,耶律倍沒有選擇和弟弟開戰,而是展現出了超乎尋常的隱忍和退步。
只是,這份飲冰茹檗,韞匵藏暉沒有換來弟弟的尊重和理解,得到的反而是過度的監視和懷疑,所以耶律倍無奈之下,他才離開東丹國,南下後唐。
對於耶律倍的到來,明宗是很開心的,朝廷是熱情接待,給予重賞,還封他爲節度使,甚至還賜給了他代表皇族身份的李姓。
儘管後唐對待耶律倍不錯,儘管在漢地生活的也很好,但耶律倍始終思念故土,畢竟他是契丹人嘛,總而言之他還是要爲契丹部族的利益着想,所以等到後唐步入晚期,李從珂和石敬瑭已經打起來的時候,他立刻就寫下密信一封送回契丹,邀請弟弟耶律德光抓住後唐內鬥的這個機會,舉兵南下。
耶律德光後來的確是南下了,但並不是受耶律倍之邀,而是受石敬瑭之邀。
我們知道石敬瑭身邊有個文官,叫做桑維翰。
桑維翰,字國僑,河南洛陽人,他天生奇醜,長得很難看,而且身材短小,反正整體形象是不怎麼體面。
別看人不出衆,這人志向很大,一直想要成就一番功名,這人吶,有理想是好事兒,但是桑維翰路子走歪了,他這個人心術不正,一天到晚就尋思歪的。
後唐同光年間,也就是莊宗在位的時候,桑維翰以全國第二的成績登進士第,但是莊宗時期的統治啊,非常的一般,朝政紊亂,用人不善,桑維翰空有功名,得不到重用,空有抱負,他得不到施展。
尤其是在洛陽京師,你不擔任重要官職,沒有實權,在中下層混着也沒意思,好在後來桑維翰被石敬瑭相中,從京師到了地方,做了石敬瑭身邊的幕僚,後來還一度被石敬瑭引爲心腹謀士。
桑維翰的夢想是很大的,石敬瑭充其量是個局部割據的節度使,而輔佐一個節度使,並不能讓桑維翰感到滿意,他期待石敬瑭有更大的作爲,他希望自己可以輔佐石敬瑭建立更大的事業,所以石敬瑭和李從珂鬧矛盾的時候,很多人都勸石敬瑭要息事寧人,只有桑維翰,他積極勸進,讓石敬瑭抵抗到底,甚至向石敬瑭獻策,說咱們打不過李從珂沒關係,咱們挨着契丹近,咱們可以找契丹人幫忙。

(石敬瑭)
您看,桑維翰他不出好主意。
石敬瑭本來就有這個心思,桑維翰一慫恿他,他立刻就打定主意,直接修書向當時的契丹皇帝耶律德光求援。
當然了,這既然是求援嘛,求人辦事,就沒有白求的,石敬瑭向耶律德光許諾,只要契丹軍隊肯出兵幫助自己,自己願意降低身份,以兒國事父國,就是自己以後要是當了皇帝,自己做兒皇帝,而把你耶律德光當做父皇帝,並且年年進貢財物,給錢,大量給錢,最後,石敬瑭還說,自己願意獻出雁門關以北的諸州,也就是燕雲十六州。
想一下,耶律德光年紀輕輕,他比石敬瑭小了十來歲,石敬瑭卻願意事其爲父,給錢還不算,還要大片割讓土地,這太魔幻了,太可恥了,所以他手下的指揮使劉知遠,也就是後來的後漢開國皇帝當即表示反對。
劉知遠說,既求援於契丹,那我們對他們稱臣也就算了,給他們當兒子,那也太過分了,要他們出兵幫助,不過多送些金帛糧草而已,千萬不能割讓燕雲十六州,否則後患無窮。
只是這個時候,張敬達大軍圍攻,石敬瑭已經火燒眉毛了,他沒有時間再考慮,因此他是一意孤行,直接把書信就送到了契丹。
表面上看,是這樣。
可事實上,古代山西的地形是非常之複雜的,太原城更是易守難攻之地,史書上說石敬瑭當時面臨的最大問題,是缺少糧食,但其實石敬瑭在此地已經深耕多年,他怎麼可能戰事剛開就沒糧食了呢?何況和李從珂和平相處的那段時間裏,他沒少找朝廷要糧食,爲了打仗,他做了不少準備,所以缺糧,其實只是一個客觀原因。
太原城堅,歷史上發生在太原的幾場戰役,攻方無論成敗,都付出了相當巨大的代價,石敬瑭其實完全可以選擇堅守而不至於到割地求援的地步。
除非,石敬瑭的野心不僅僅是守住太原自保,他真正的目標,是推翻李從珂的統治,他要自己當皇帝,如果他要做皇帝,光是據有一個太原,那不是他的政治理想,他要實現的,是反攻並且擊敗後唐中央政權。
只要能做皇帝,只要能消滅李從珂,石敬瑭願意對契丹人進行任何許諾,付出任何代價。
石敬瑭一生,侍奉過後唐四位君王,後唐皇帝們父子相殺,兄弟相殘,他們興兵奪權,帝夢心切之際怙惡不悛,以至於天下大亂,民不聊生,而如今,這九五至尊之位,也該輪到我石郎了!
石敬瑭決定,爲成大業,不擇任何手段。
活下去,我必須要,活下去。
千秋罵名,容我日後來背,至尊功名,讓我今日即享。
參考資料:
《遼史·卷一百十六》
《舊五代史·卷八十九》
葛華廷.淺議耶律德光於大梁城的政務運作.遼金歷史與考古,2021
劉鉞.淺析耶律倍對民族文化融合的影響.赤峯學院學報(漢文哲學社會科學版),20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