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際能源署關注的20種關鍵礦產中，中國是19種的主要冶煉國，佔全球市場份額約70%
文｜《財經》實習生 馬銘澤
編輯｜韓舒淋
國際能源署（IEA）最新報告顯示，複雜的地緣政治形勢下，中國在能源轉型關鍵礦產領域的控制力沒有減弱，反而有所加強。不僅在多個能源轉型相關礦種加工與精煉環節占主導地位，還進一步擴大對新興電池原料的控制力，得以強化全球產業鏈的結構性依賴。
2025年5月，IEA發佈《全球關鍵礦產展望2025》報告（下稱“報告”），聚焦清潔能源轉型相關的關鍵礦物供需格局。過去一年，全球鋰需求同比激增近30%，鎳、鈷、石墨和稀土的需求增長6%至8%。
電動汽車、電池儲能、可再生能源和電網擴張等能源應用是這些金屬需求激增的主要驅動力，近兩年鋰、鎳、鈷等電池金屬的新增需求有85%來自能源領域。同時，銅由於具有優異的導電性能，在輸電線路、電纜、變壓器等電網核心設備中應用廣泛，中國電網投資的快速擴大成爲近兩年全球銅需求增長的最大來源。
能源技術需求對鋰、鎳、銅、石墨需求增長的貢獻 來源：IEA
儘管需求旺盛，供應端的擴張更爲迅猛。2024年在中國、印尼、剛果(金)等主產國帶動下，鋰、鎳、鈷、石墨等礦物的產量大幅提升，供應增量超過需求增量。2020年以來電池金屬供應增速是2010年代末的兩倍，這使關鍵礦產價格自高位大幅回落，整體已降至疫情前水平。
特別是鋰價在2021年至2022年暴漲8倍後，自2023年以來暴跌了80%以上。2024年石墨和鈷價格也下降約20%，鎳價下跌約10%。價格回落疊加經濟不確定性使礦業投資熱度減弱。2024年關鍵礦產開採投資僅增長5%，比去年低9%，勘探支出停滯，新進入者項目融資趨難。
部分關鍵礦產價格走勢圖 來源：IEA
在全球價格回調和投資減速的背景下，中國的供應鏈佈局與政策主導作用反而更爲凸顯。在IEA關注的20種礦產中，中國是其中19種的主要冶煉國，佔全球市場份額約70%。中國還是2024年全球關鍵礦產精煉產能擴張的核心貢獻者。與2020年相比，中國的礦種精煉集中度進一步上升。在鋰、鈷、石墨、稀土等多個礦種中，承擔了全球新增精煉產能的絕大多數份額。
在全球精煉鋰供應中，73%的新增量來自中國；石墨精煉方面，中國電池級石墨的產能已佔據全球95%以上，在天然球形石墨和高純石墨的加工上保持幾乎壟斷地位。鈷和稀土的精煉增量也幾乎完全由中國提供。
與此同時，電池技術路線的演變也在重塑關鍵礦產的需求結構，進一步強化了中國在材料供應鏈中的地位。
根據IEA報告，磷酸鐵鋰（LFP）電池在近年重新崛起，已成爲全球電動汽車電池市場的主要技術。2024年，磷酸鐵鋰電池佔全球電動車動力電池裝機的份額接近50%，顯著高於2020年不足10%的水平，這一技術路線的重新興起對關鍵礦產需求結構產生重要影響。
與三元（NMC）電池不同，磷酸鐵鋰電池不使用鎳和鈷，從而減緩了這兩種金屬需求的增長趨勢。報告指出，若無磷酸鐵鋰的替代效應，2024年鎳和鈷的需求增速將更高。
儘管減少了對部分稀缺金屬的依賴，LFP對鋰的需求並未降低，每千瓦時電池所需的碳酸鋰與三元電池相當，因此鋰需求的繼續上升不受影響。磷酸鐵鋰正極基於磷酸鹽體系，推動了高純磷酸（PPA）成爲電池材料鏈中的新興關鍵原料，負極的材料需求則使石墨需求保持增長。
IEA認爲，這一技術替代趨勢雖有助於緩解部分供應壓力，但強化了對鋰、磷和石墨等資源的結構性依賴，由於面臨着更高的供應集中度和數量風險，磷酸和硫酸錳正變得越來越重要。上述礦物的加工體系當前主要集中在中國，IEA數據顯示，磷酸鐵鋰電池製造過程中，鋰、錳、磷、石墨幾種關鍵原材料的加工產能，中國佔比分別爲69.7%、94.6%、73.4%、95.3%。
三元電池和磷酸鐵鋰關鍵礦產的生產、加工、電芯、電池等各個環節產能佔比示意圖 來源：IEA
不但中國具有原料優勢，其高度整合的供應鏈把原材料的成本控制在較低水平。另外，中國還擁有經濟而高效的生產設備以及大量電池專利，交貨也週期更短。IEA指出，磷酸鐵鋰的材料和設備製造幾乎全面依賴中國。
IEA的中期預測顯示，隨着各國擴大投資，鋰、鎳、鈷、石墨、稀土等礦產2030年代的供需缺口有所緩解。然而，在既定政策情景下，2035年銅礦供應可能比需求低約30%，鋰在2030年後期可能出現短缺。
各國銅、鋰、鎳、鈷、石墨、稀土的精煉產能和市場需求佔比 來源：IEA
全球市場來看，地緣政治和貿易限制帶來的供應安全隱患增多。截至2025年初，全球已有一半以上與能源相關的礦物被施加出口管制。高度集中的市場更易受到極端天氣、技術故障或貿易衝突的衝擊，一旦最大供應國出現問題，到2025年，其餘國家的供應只能滿足約一半的需求。
IEA建議，各國需加快推進供應鏈多元化，通過公共投資、國際合作和簡化審批流程擴大來源，同時提高市場透明度和原料可追溯性，以增強應對突發衝擊的能力。回收利用和材料替代被視爲關鍵緩解手段，電池回收在中國帶動下快速增長，但全球範圍仍有提升空間。
爲提升新項目可行性，IEA倡導引入差價合約、價格保障機制和可持續採購標準，降低投資風險並引導全球礦業向更清潔、多元的方向轉移，以構建更加可靠、可負擔和可持續的礦產體系。
責編 | 張雨菲
封圖來源 | 視覺中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