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生活打卡季#前些日子去潮汕走親戚，本想着住兩天就溜，結果被按在那兒喫了五天。臨走時我揉着肚子感嘆："這回算是明白，爲啥潮汕人說起外地美食，嘴角總是掛着一絲禮貌又不失驕傲的微笑了。"不是人家狂，是真有狂的資本——那花樣，那鮮度，那講究，能把人喫得懷疑人生。
一、粿的世界：一個"米"字能玩出花來
在北方，米就是米，最多整個米粉、米線。到了潮汕，一個"粿"字能寫一本字典。早餐來個"粿汁"，不是果汁，是用米漿蒸成薄片，切成三角塊，配滷肉、滷蛋、滷豆腐，澆上滷汁，香得你連碗都想舔乾淨。中午喫"炒粿條"，河粉似的玩意兒，但比河粉厚實有嚼勁，跟牛肉、芥藍、沙茶醬一炒，鍋氣十足。
最絕的是那些"節日粿"。紅桃粿，粉紅色桃形，裏面包着糯米、香菇、蝦米、花生，蒸出來軟糯鮮香，一口下去能品出五六層味道。鼠殼粿，聽着嚇人，其實是用一種叫鼠殼草的草藥做的皮，包綠豆餡或者芝麻餡，清甜回甘，喫了還養生。鹹水粿，小碟子似的米糕，中間凹進去，澆上菜脯丁和花生碎，一口一個，停不下來。
我在汕頭老城區逛，一條小巷裏就開了七八家粿店，家家不一樣。老闆看我一臉懵，好心解釋："我們家專做甜粿，那家專做鹹粿，對面那家只做紅桃粿。"我震驚了："不就一個米漿嗎，咋分這麼細？"老闆當場就不樂意了："米漿跟米漿能一樣嗎？磨幾遍、加多少水、蒸多久，差一點都不正宗。"
二、生醃的鮮：敢喫是膽量，會做是本事
在北方，海鮮不煮熟誰敢下嘴？在潮汕，生醃是標配。生醃蟹、生醃蝦、生醃血蚶、生醃皮皮蝦……全是活的直接醃。我第一次在排檔點生醃蟹，心裏直打鼓：這玩意兒能喫嗎？老闆直接從缸裏撈出一隻青蟹，在我眼皮底下刷刷刷切開，倒上醬油、米醋、蒜末、辣椒、香菜，再擠點金桔汁，十五分鐘上桌。
蟹肉晶瑩剔透，像果凍一樣。我閉着眼睛夾一塊，媽呀，鮮甜！帶着微微酸辣，一點腥味沒有，反而把蝦蟹本身的甜味全勾出來了。老闆看我一臉震驚，得意地說："這蟹今天早上剛從南澳島運來，在海水裏吐了一上午沙，現在腿還在動呢。要不是活的，我都不敢給你醃。"
更絕的是生醃血蚶。指甲蓋大的小貝殼，開水裏燙三秒就撈，掰開殼，裏面肉還在跳，蘸點蒜泥醋，一口悶。鮮、甜、脆、嫩，四種口感在嘴裏炸開。我表弟說："這玩意兒啊，考驗的不是膽量，是新鮮度。不新鮮的全進垃圾桶，潮汕人嘴刁，一口就喫出來。"
三、丸子江湖：手打出來的"乒乓球"
北方丸子，大多是機器絞的肉泥，或者筷子攪吧攪吧就下鍋。潮汕丸子，那是用鐵棒一錘一錘打出來的。牛肉丸、魚丸、墨魚丸、蝦丸、豬肉丸……每一顆都是功夫活。
我在潮州看老師傅打牛肉丸，那陣勢跟比武似的。兩條漢子，掄着四斤重的鐵棒，對着一盆牛肉快準狠地砸，"砰砰砰"聲音震天。砸夠四十分鐘，牛肉纖維全打斷了，變得黏糊糊的，再擠成丸子扔鍋裏煮。煮出來的丸子，彈性堪比乒乓球，扔地上能彈起來。咬一口，汁水四濺，牛肉香濃郁得化不開。
魚丸更絕。用海鰻魚或者馬鮫魚，刮下魚肉，用刀背剁成魚茸，再摔打上千次。做好的魚丸，雪白Q彈，煮湯放幾顆，整鍋湯都鮮了。我問我姨："爲啥不用機器攪？多省勁。"我姨翻白眼："機器攪的哪有韌性？喫起來像麪粉糰子，潮汕人一口就吐。"
四、夜市無敵：便宜到懷疑人生
北方夜市，烤串、炸雞、臭豆腐老三樣。潮汕夜市，能把你喫成選擇困難症。蠔烙、蚵仔煎、煎豆腐、滷味、豬腸漲糯米、甜湯、鹹水果……
先說蠔烙。新鮮生蠔，個頭比硬幣大，混着薯粉、雞蛋、蔥花，在平底鍋上煎得金黃酥脆。上桌配一碟魚露，酸甜辣鮮，一口下去滿足到跺腳。在北方，一盤生蠔烙至少五六十，在潮汕夜市，二十塊滿滿一大盤。
豬腸漲糯米更是重量級。豬腸洗得比臉還乾淨，裏面塞滿糯米、花生、香菇、蝦米，滷得軟爛入味。切片裝盤，蘸甜辣醬，軟糯Q彈，米香肉香交織。一份二十塊，夠當一頓飯。
最離譜的是"鹹水果"和"甜水果"，聽着像黑暗料理，其實是米漿做的糕點。鹹的切成長條，配菜脯丁；甜的做成小兔子、小豬形狀，蘸白糖。一塊錢三個，我一口氣喫了十個，老闆娘還嫌我喫得少："小夥子，來都來了，不多喫點？"
五、爲啥潮汕人這麼"刁"？
說到底，不是潮汕人嘴刁，是人家從小就被"鮮"寵壞了。潮汕地處沿海，海河交匯，魚蝦蟹貝取之不盡。加上地少人多，爲了謀生，很多人漂洋過海。出門在外，最念想的就是家鄉那口鮮。所以潮汕人對喫特別執着，把對家鄉的思念全融進了食物裏。
每一道工序，每一種搭配，都是一代代人打磨出來的"鄉愁配方"。就像我那個潮汕表弟說的："我們不是在喫飯，我們是在''雅''（享受生活）。"
六、潮汕人看不上北方美食？
北方美食大氣、實在、管飽，這是優點。但潮汕美食的精緻、講究、多變，是另一種生活態度。北方一份餃子頂餓，潮汕一份餃子有十種包法；北方一碗麪是主食，潮汕一碗麪有十種配料。
所以，當潮汕人對你微微一笑，說"你們北方小喫也挺好"，別當真——他那是給你留面子呢。真想讓他服氣，你得帶他去喫頓好的——哦不對，在人家眼裏，大概只有潮汕才叫"好的"。
不過話說回來，人家有驕傲的資本。一個能把米漿玩出百種花樣、能把生醃做成招牌、能把丸子打出乒乓球的彈勁兒的地方，人家憑啥不驕傲？下次再去潮汕，我啥景點也不逛了，就帶着空肚子，一條小喫街一條小喫街地喫過去。畢竟，美食麪前，誰還顧得上減肥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