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末，在社交媒體上，中國網友和一些在華伊朗人發生了爭吵。
爭吵的主題是關於伊朗古代婚俗，按照二十四史的《魏書》記載：
“（波斯國）多以姊妹爲妻妾，自餘婚合，亦不擇尊卑，諸夷之中最爲醜穢矣。”
中國史書記載，古代波斯人有亂倫婚俗，和姐妹結婚，被古人斥爲醜類。
這個說法讓不少伊朗人不滿，因爲放眼全球，古代婚俗千奇百怪，很多國家都有“內娶”習慣，不該只批評伊朗。
遠的不說，伊朗西南邊的古埃及，法老們做得更過分——直接娶自己的親生女兒爲妻子，甚至生下孩子。
古埃及是人類歷史上最早的大帝國，其土地起自尼羅河上游，最遠到達今天的敘利亞地區。
按理說來，法老能挑選不同民族的美女做妻子，可是他們卻從未這麼做。法老們的王后和妃子都是“自己人”，遠的就是表親，近的甚至是自己女兒。
今天的人看來，這種行爲是十分野蠻的，但在3000年前，“內娶”是帝國保持穩定的祕方，被歷代君主遵守。
那麼，古代埃及有哪些法老曾娶過女兒？這種“內娶”的習俗還在哪些地方出現？帝國君主們爲什麼這麼做？
【一】
埃及法老：近親結婚代代相傳
人類文明史上，埃及是個又熟悉，又陌生的形象。
說它熟悉，是因爲存世文物衆多，埃及本土到西歐、美國，都有大量埃及文物。
說它陌生，是因爲埃及留下的文獻有限，整個“埃及學”幾乎是靠墓誌銘和紀念碑支撐起來的，最早的埃及文獻，就是一片公元前2000年前的墓誌銘刻石，記載了一個50歲官員的一生。
所謂的“埃及草紙”，存世極其稀少。
好在埃及象形文字早在19世紀破解，經過200年研究，古埃及歷史的脈絡基本被世界承認。
埃及人有近親結婚的風俗，最早見於古代希臘史學家的著作，他們稱埃及法老娶女兒、侄女、外甥，甚至娶母親爲妻，內部十分混亂。
但這些說法曾不被史學家採納，因爲希臘史學家向來嘴上沒有把門的，說話很誇張。
但後來在考古中，一些碑文、泥塊上發現法老娶女兒的痕跡，比如“阿瑪爾納書信”，有法老娶姐妹的記載。還有部分法老的木乃伊，有明顯畸形化，符合近親結婚的特點。
如以純金面具聞名世界，幾乎成爲埃及代言人的法老圖坦卡蒙，其木乃伊表明他是個畸形兒。
圖坦卡蒙死時才19歲，他的足部、踝部有嚴重畸形，脊柱側彎，嘴巴是兔脣，牙齒外凸。這位法老10歲就登基，19歲死亡，推測可能死於腿部骨折導致的感染。
考古學家認爲他連站都站不穩，一生離不開柺杖。
這種畸形，是典型的近親結婚導致的“多發畸形”，病根可以追溯到圖坦卡蒙的三代祖宗。
圖坦卡蒙的父親叫“阿赫納頓”，也叫阿蒙霍普特四世。這位法老的妻子超過300個，王后叫“納芙蒂蒂”，其半身像經常出現在埃及學史書、畫報的封面。
但圖坦卡蒙的母親不是納芙蒂蒂，這位神祕生母的墳墓後來被發現，考古學家檢查DNA，發現她居然是法老阿赫納頓的親姐妹。
親兄妹近親結婚，這也就能解釋爲什麼圖坦卡蒙有嚴重的畸形，簡直可以說是“怪物”。
考古學家後來還證明，圖坦卡蒙家族早有近親結婚歷史。墓誌銘記載，他父親阿赫納頓也是近親結婚產物——阿蒙霍普特三世和姐妹提耶結婚，生下了阿赫納頓。
阿赫納頓也有雕像存世，其臉部有着不自然的長度，且顴骨高聳，嘴脣很厚，也符合一些遺傳病，如“馬方綜合徵”的外表特徵。
【二】
帝國家族內娶，舉世皆然
因爲圖坦卡蒙家族的亂倫史，“埃及學”的專家們認爲，起碼埃及帝國在“新王國”時代有近親結婚傳統。
連早死的圖坦卡蒙，居然也娶了姐姐安赫塞娜蒙，至於“舊王國”的習俗如何，因爲資料太少，難以查詢。
“新王國”後期，埃及法老的近親結婚風氣不降反增，他們的配偶從姐妹變成女兒，這更讓後人難以接受。
其實，阿赫納頓的其中一個妻子，就是自己的女兒西塔蒙。後來新王國的另一位雄主拉美西斯二世，也娶了兩個女兒梅麗塔蒙和賓塔納特爲妻子。
這兩個女兒不僅是法老的妻子，還是法老的助手，梅麗塔蒙後來成爲王后，曾是埃及帝國的實權人物。
值得一提的事，梅麗塔蒙的母親奈菲爾塔利，就是拉美西斯二世的姐姐。
埃及“新王國”王室的這些行爲，在19世紀到20世紀被坐實，當年的確在文化界引起熱議。只是那時候，“埃及學”還是歐美學者中的小衆學問，是象牙塔裏的自娛自樂，外界並不關心。
至於爲什麼埃及法老會搞近親結婚，後世有“保護權力”和“宗教信仰”兩種說法。
先說說宗教，這對於古埃及來說意義重大。
上面提到過，研究埃及歷史，幾乎全靠墓誌銘和碑文，而在這些內容中，半數以上都是宗教內容，人世間的事很少，連國王的豐功偉績都是寥寥幾筆。
對宗教的虔誠，是古埃及能成爲一個政治實體的基礎，從努比亞到地中海，太陽神拉、大地之神蓋布、冥王奧利西斯以及鷹神荷魯斯等神都受到供奉。
而法老，就是荷魯斯在人間的化身，爲了保護“神的血統”，埃及法老有意迴避輸出血統，最後變成極端的近親結婚。
維持血統純潔，就是維持法老的神性，這一點有利於法老和宗教祭司集團的競爭，讓法老緊握宗教大權。
其次，近期結婚有利於法老維護權力，畢竟女兒、姐妹的外嫁，不可避免會把權力和“神聖血統”分給旁系。
因爲法老的女兒或者姐妹不太可能嫁給普通人，她們的婚配對象往往是貴族或者權臣。這些權臣因爲婚姻而分到法老血統，可能在法老挑選繼承人時橫加干涉，或者在法老死去後奪權。
這種事情在古代史上屢見不鮮，所以不僅古埃及有近親結婚的風氣，全世界的古代王朝，或多或少都有這個習慣。
歐洲當年的“哈布斯堡大下巴”，日本天皇家族的低智（大正天皇）、糖尿病就是例子。
【三】
近親結婚，影響的不僅是埃及
希臘史學家的著作中，寫埃及人是亂倫社會，男人娶姐妹、女兒爲妻子，法老娶母親爲妻子，社會混亂。
但在考古之中，埃及平民近親結婚的例子幾乎不存在，這種婚俗只在法老家族出現，足見其有濃重的宗教、權貴特徵。
如果只在貴族之中討論這個現象，那埃及人不該受到這麼多的白眼。就在距離埃及不遠的地方，人類第一個橫跨亞非歐的大帝國——波斯帝國，其皇族也是近親結婚的大戶。
比如波斯帝國第三位皇帝，雄才大略的大流士一世，就娶了堂妹阿託莎爲妻子。而在這之前，阿託莎是岡比西斯二世的王后，兩人是親兄妹關係。
波斯王族的近親結婚，也有宗教作爲支撐，波斯帝國的瑣羅亞斯德教，或者叫“拜火教”，也是講“血親聖婚”的，波斯人是真的會娶母親爲妻子，至於娶女兒和姐妹，則是稀鬆平常。
這一點在希臘、中國的史書都有記載。
《隋書》：“安國唯妻其姊妹，及母子遞相禽獸，此爲異也。”
這個安國，就是安息國，現在稱呼爲“帕提亞帝國”，位置就在伊朗。
近親結婚的習俗，在上古時期還出現在其他地區，比如美洲的印第安文明，古印度文明、大洋洲文明，都有類似的存在。
足以證明，近親結婚是古代，尤其是奴隸制社會時“奴隸主階層”特殊的婚俗，有其存在的價值。好在文明發展後，這些惡習隨着時間漸漸消失。
就拿古埃及來說，到公元前後，隨着羅馬帝國征服埃及，近親結婚就被禁絕了。其原因除了羅馬人主動禁止外，近親結婚造成的畸形、短壽也讓埃及人自己產生懷疑。
但家族通婚仍然有含金量，畢竟此舉能最大限度保護財產和權力外流，羅馬人只能將家族婚姻限制在表親、堂親之間，直系血統堅決不許。
到了基督教流行中東和歐洲後，埃及時代的宗教被徹底拋棄，諸神淪爲“異端”，舊俗被徹底批判，直系血親結婚在埃及蕩然無存。
至於其他國家的近親結婚，延續的時間都比埃及更長。
波斯皇族的近親結婚，就一直延續到阿拉伯人崛起，滅掉波斯帝國，讓當地人伊斯蘭化爲止。
歐洲、日本的近親結婚，在10世紀以後依然大行其道，歐洲的各種領主有和妹妹結婚的傳統，這一習慣甚至帶到了新大陸，影響了美國南部的農場主。
日本天皇的近親結婚持續到19世紀，在西方遺傳學傳入後，天皇家族開始停止從侄女、外甥女以及世代結親的家族中挑選配偶，所以後來的天皇壽命大大延長。
現代世界還有沒有近親結婚的習俗呢？
其實還是有的，比較出名的有美國的亞拉巴馬州，曾立法允許16歲的人近親結婚。這裏的近親結婚率較高，連美國人都看不下去，常年批評。
直到近些年，這項法律才徹底廢除。
據說還有些美國的邪教社區在搞近親結婚，礙於美國“宗教自由”的法律，聯邦政府也無法干涉。
由此可見，宗教常常扮演人類異常行爲的保護傘角色，這一點古今皆然。
參考資料：
1.《法老家族的“基因秀”》，劉錚
2.《法老圖坦卡蒙家族之謎》，哈瓦斯
